不是太遲就是太早,這女人公開招認,她似乎是被欺騙的受害人,這樁愛情的核心是滅絕—

Erika Kohut,一位年屆四十的鋼琴教師,她有才能,成就卻不上不下,當不成職業音樂家,只好依靠教書來維持生計。她看似理性而嚴厲,個性一絲不苟。

但下班後,優雅冷漠的鋼琴教師卻能毫不掩飾地走到貧民窟的色情電影出租店,和一群男人一同排隊取片,男人帶著急於發洩慾望卻又尷尬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Erika,然後進入小小的播放室自慰,她則是漫不經心地看著螢幕上的畫面,嗅著沾有精液的衛生紙,回到家後,用剃刀割傷自己的下體。

年輕英俊的學生Walter Klemmer對
Erika展開熱烈追求,但她只知道如何在精神上折磨他,並要求他在肉體上凌遲自己,她拒絕他的求歡,除非他聽從她的命令,她的折磨讓他的愛情崩解,性慾不斷強迫中斷,心靈與肉體的雙重壓抑讓他發狂。

教師與學生、支配與順服、施暴者與受虐者,角色無法定位,不斷輪替與錯置。
麥可漢內克執導《鋼琴教師》奪得第54屆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,最佳女主角Isabelle Huppert及最佳男主角Benoit Magimel

Erika與母親相依為命,
她從出生便被母親選擇了人生母親牢牢地掌控她的一切,從生命到生活,從出生到死亡,就彷彿魁儡師和木偶。她沒有所謂的私人空間,從父親處繼承而來的房子就像是子宮,生活在其中的Erika甚至沒有自己的房間,所有的一切由母親支配,與母親共享。母親贈恨除了音樂之外所有瓜分Erika的人、事、物,於是她只能拒絕華美的服飾和妝點,任由青春凋零,同事間的交際和任何可能的追求都為母親所不容,對音樂家來說重要的演出邀約往往透過人脈和交際獲得,因此Erika失去了生活和前途,只能縮回母親的子宮,一直到Walter Klemmer的出現。



一直以來,Erika因為生活的壓抑,因為不被男人擁抱,她偷窺在野地偷情的男女、她透過沾染精液腥味的衛生紙獲得滿足,她以切割身體為樂,擁飽痛楚來感受自己對陰道的掌控權。
她的世界只存在征服與臣服的關係,她深信自己是如此優越,足以征服所有的人,就像一個女王,她只臣服於一人,就是她的母親,但同時母女之間滋長著一種為求公平而互相報復的競爭;因為不久後女兒即意識到,就音樂而言,她已超越母親。母親其實視她為偶像,但卻據此要求孩子做出『些微』回報:以她的一生當作回報,孩子生命的價值必須全由母親一人全權評價。」(《鋼琴教師》 P.40)

Walter Klemmer不同於其他學生,他聰穎而有音樂天份,不像其他學生都是蠢材,他擁有英俊的外表和年輕的肉體,一直都是情場的常勝軍,Erika渴望臣服於年輕的Klemmer,但一個女王不可能無條件投降,她不能放低姿態對男人巴結奉承,於是她以征服者的姿態展示她對Klemmer的支配,寫下被虐的要求,但同時希望Klemmer能夠反客為主地征服她,拒絕信中呈現的虐待,她會不斷要求,而他必須每一次都堅持拒絕。

Erika認為只有這樣,才能證明Klemmer對她的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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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信上寫著:「他會努力把她捆綁起來,用她收集來的繩索還有這些皮繩,甚至是鏈條!盡其可能地徹底把她綁住,她要他捏緊拳頭砸她腹部,或是坐在她身上,如此用力坐下,讓她像塊厚板子般躺著,在他甜蜜而殘忍的綁縛下,無法動彈。……他應該忽略掉她所有的要求。

『親愛的,假如我要你放鬆繩索,那麼,若是你照我的要求去做,我就可以自由。正因如此,你務必不要理會我的懇求,若我懇求,你假裝要照著做,但事實上應該扯緊繩索,勒得更緊,把舊尼龍襪塞進我口中,盡你所能,叫我連最輕微的嗚咽聲都發不出來。』

『用橡膠水管,我會教你怎麼做,塞進我嘴裡,緊到叫我無法伸出舌頭,管子準備好了,請用女性上衣來增添我的樂趣:繫在我臉上,技巧熟練徹底,以致我無法掙脫。叫我委頓於這種虐待的姿勢上好幾個鐘頭,讓我什麼都不能做。』

『你可以揶揄我,叫我蠢奴隸,甚至更難聽的名字,請大聲告訴我你準備怎麼對付我,同時描述愈來愈加強的更種等級』最後寫道:允許他在她身上施加任何自認適合的處罰。
(《鋼琴教師》 P.230-235)

Erika預想,Klemmer將會因愛而拒絕使用暴力,但她也將會因愛而回絕,她會敦促他按照信中所說的暴力去做,這個過程需要一段時間,透過雙方不斷地否定回絕,她才能期盼自己獲得赦免,不必遭遇信中所要求的待遇。

愛Erika就得愛到自我投降的地步,那麼,她才會也愛他愛到自我否定的程度。

00842964-photo-la-pianiste.jpg只是,這不過是Erika這個沒有真正戀愛過的女人的自我想像,Klemmer的確是因愛而拒絕,但同時這封信對Klemmer造成嚴重衝擊,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,他以為是玩笑,是Erika想表現得特立獨行,並乾脆地拒絕,但當下的他只想逃走。

他逃離Erika就追上來,他無法逃脫想像,他的身心受到折磨,數個月的追求換來的身體接觸卻在射精前一刻被打斷,滿心期待的兩情相悅卻是施暴與受虐,憤怒逐漸形成正因為他曾真正地戀上Erika。但Erika卻讓他知道如果他想在這段感情裡有所進展,就該摧毀這個女人,他不想再給予愛情,只想報復,他心想:「這樣的事我也做得到!」他想真正瞭解所謂的自由!

Erika渴求慾望,但是她欲求及感受到的都是空無。她步行出門,手持尖刀,不確定自己會一刀刺向Klemmer還是自己,但她看見一群年輕人笑的張狂,Klemmer也在其中,金色的髮絲閃耀,她應該一刀刺進自己的心臟,卻失去力氣,只是一刀扎在肩膀上,默默退場,她知道自己要走的方向。回家,回到母親的子宮。



去年看了這部電影,對劇情轉折和結局始終不甚瞭解,所以跑去買了原著,雖然原著寫的更加扎實且扭曲,但電影的詮釋仍相當精彩,
Isabelle Huppert飾演的Erika Kohut如躍紙上,Benoit Magimel也不惶多讓,Annie Girardot完全就是書中那個瘋婆娘,礙於電影長度而刪減的情節,我覺得最可惜的是Erika和Klemmer前後互相跟蹤的場景,如果加入更增兩人互相追逐對壘的張力。

但這樣殘虐身心的電影跟小說連發後,還是修養身息為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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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一:電影雖有大幅刪減,但基本劇情是沒有變動的,只有一些場景上的設定,例如,Erika在電影中去的是租片店,在書中卻是脫衣秀的包廂。最後的場景,電影是黑夜,但原著是白天。

註二:文中提到的偷窺在野地交合的男女電影並沒有拍攝出來。

註三:此篇榮登本我年度最認真的電影心得。 X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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